花了好多天,總算是把島田大師的《犬坊里美的冒險》給看完了。個人覺得這本還蠻清楚的表達了島田所重視的議題。
由於這一本並不是御手洗潔探案系列,因此大約在一、兩年前得知此書的時候,並不是特別在意它。畢竟對我來說,個性古怪的搞笑(?)偵探比較合我胃口。
只是,最近幾本的島田莊司推理傑作選裡面的,御手洗潔探案系列稍稍把我的耐性給磨光了。因而滋生了「嗯,偶爾看一下島田其他系列的書吧」這種想法。就這麼剛剛好,這本書就在此時於台灣問世了。

這本書主要是描述剛通過司法考試的菜鳥女主角──犬坊里美──在她剛踏上她的法律人之路,開始當起司法研習生,在所屬的律師事務所研習之際,突然遇上一件匪夷所思的殺人案件「美作總社宮殺人事件」;在還搞不清楚整樁案子的詳情下,這名菜鳥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樁案件。

不過,絕對不能小看這樁案件喔,因為這是島田筆下的案件啊!這可是島田流啊!難度等級不夠是不會出現在島田的作品裡的。就算等級不夠(←這麼快就改口了?),至少也是個相當不平凡的案件。是的,這個案子上面所覆蓋的誘人糖衣就是──「屍體消失詭計」!

在事務所(因為里美的魯莽)接下這起案件的嫌疑犯──藤井寅泰──的公設辯護律師的委託後,犬坊里美也開始慢慢地深入案情。然而,此時才發現,自己果然太魯莽了──

當初在拿到這本書的時候,我看著它的標語──「青春就是要這麼熱血才行!」、「島田御筆欽點推薦給中文讀者的推理傑作!」、「島田大師第一次以女性為主角開創的全新風格作品!」──心裡想說:「喔!這……好像不看不行啊!」尤其是那句「青春就是要這麼熱血才行!」,總覺得島田老師的作品蠻少有「熱血」這項要素耶,而且還是以時下年輕人(還是女性)為主角,這麼創新的嘗試,不好好拜讀一下可不行。

不過,看到「青春就是要這麼熱血才行!」這個宣傳標語,可別以為女主角是那種上天下海、無所不能、亂搞主角威能的女生喔。

事實上……整部作品我對她的最大印像就是──都在哭!

是的,其實這個女主角並不是那種學識淵博(至少絕對沒有某傲嬌少女的「智慧之泉」這種威能)、自信滿滿的女孩子(其實27歲了應該不能算女孩……)。她從這部作品的一開始就對自己極度欠缺自信,畢竟在她踏入法律人這條路之前,所從事的工作可是與法律人這個行業差了十萬八千里的──電梯小姐啊。興趣也只是看看流行雜誌而已,與時下一般的年輕人無異。像這樣一個女孩子,突然爭取到從事法律相關行業的工作,會不安惶恐也是相當理所當然的。

因此她在參與這樁案件的時候,呈現出來的是極度畏畏縮縮的狀態,甚至時常因為壓力與自卑感及恐懼感的作祟下,放聲大哭,終日以淚洗面(←好吧,這確是有點誇示的成分在)。

嗯?其實看到這裡,好像也蠻符合一些熱血作品的條件嘛──一開始主角一定是處於劣勢,然後在最後振作起來,將整起案件來個大逆轉。而事實上,這部作品也是照著這個既定公式來走的,嗯──所以其實說熱血,還真的是有熱血到啦。

不過之所以能熱血起來,還是要歸功於島田老師的角色心理刻劃成功。

「不能在猶豫不決了,不戰鬥不行!」雖然有時有著如此熱血的鬥志,但同時她又被自己只是「只有外貌沒有內涵,碰巧矇上的鄉巴佬」這種悲觀想法困住的年輕女孩,與一般被認為是精英份子的法律人相比,總是自認為矮了人家好多截。因此陷入了「想前進,但卻不敢勇敢踏出去」的自卑狀態。

這點讓她這一路走來,真的是跌跌撞撞。因為穿著迷你裙、擁有美麗外貌且年輕的她,實在不像是從事法律的人,所以在一開始就被負責帶她的律師給看衰,而她本人的確也沒什麼本事,常常一問三不知,就連基本漢字都不會寫。原本就是一個沒信心的人,因此再度深深體會到自己的無知、無能,於是更加的沒自信。跟都市的精英份子比起來,自己只是從鄉間小村來的小村姑、鄉巴佬(甚至還被同期的研習生嘲笑過這一點)──在這層有如銅牆鐵壁的自卑感作祟下,就連發言也變得畏畏縮縮的了。一但畏縮起來,便更加沒有自信了,於是從此落入惡性循環。

如果是有著豐富知識的前輩律師,看不起她、責罵她,那也就罷了。偏偏她在與被告──藤井寅泰──面會時,也被被告當成無知的小妹妹。被告以惡劣的言語玩弄著她,甚至調戲她(動不動就要求前來幫他的里美雙腿打開,好讓他一窺裙底風光),嚇唬她;完全不願與她合作,態度之差匪夷所思。到了這個時候,她終於忍不住崩潰大哭,衝著逃離看所守,信心全失的想著:我不行,我果然不能當律師。

所幸,在這段低潮期裡,她不是孤軍奮戰。與他同一組的芹澤雖然是個世故且有點懦弱的五十多歲大叔,但他待人處世經驗以及知識都極為豐富(原日本史教師),再加上身為長輩的他還十分照顧里美──明明擺在眼前的是樁難解的屍體消失之謎,加上被告不肯合作的超級「賽虧」,仍舊在一旁陪著里美。除此之外,還有因為另一位迷戀里美的同期生──尾登──不顧自己所屬的律師事務所(喂!),不辭辛勞前來援助,才讓她有勇氣堅持下去。

只是,隨著開庭的日期逼近,檢方與帶著她的辯護律師,卻完全不願去發掘真相。明明案子有著許多迷團尚未釐清,但他們礙於日本社會與論的壓力,所以決定讓還不確定是真兇的藤井被告成為真正的兇手。或許是這樁屍體消失的案子實在太匪夷所思,使他們無法招架吧。然而這不能成為理由,怎麼可以因為解不開謎團、破不了案子,而讓無辜的人入獄、真凶卻因此逍遙法外呢!

然而禍不單行,到了這種緊要關頭,原本站在她這邊的戰友,也因為外在的壓力,不得不顧好自己的法律人之路,而拋下里美。至此,里美完完全全孤軍奮戰了。

但是她也在這種孤軍無緣的狀況下,找到了自己之所以要當法律人的初衷了──

法庭是發掘真相的場所;律師並不只是以氣勢壓人,藉著氣勢賺錢的聰明人;不能讓無辜的人變成受害者──抱著這些想法的里美,決定貫徹自己的信念。 即使所有人都不站在自己這邊,也一定要發掘出真相,即使是要賭上自己的法律人之路,甚至是性命。

直到最後那段性命交觀的場面,里美也還是貫徹著自己的信念。

因此里美的這一路走來的心理描寫,老實說還讓我看得頗為感動的。



島田老師之所以創造犬坊里美這個角色,除了要表達出自己的想法,同時也想給我們這些年輕人一點啟示吧。

而用這樣一個女性角色作為主角,其實最主要的原因,就如同撰寫序文的既晴先生所說,島田老師是想表達他最重視的議題──「冤獄」。

作品裡面有句話讓我印象非常深刻,那就是身為這部作品的嫌犯、被告的藤井寅泰所說的──

「──讓我成為罪犯也是為這個社會做一點貢獻吧!」

變成罪犯居然可以成為一種對社會的貢獻?這種想法已經完全扭曲了吧?

為什麼這名沒有犯下罪過的男子,會有這種想法呢?究竟是誰讓他說出這種話的?相當諷刺,就是作為將罪人押入大牢的法律人員──檢察官、律師,甚至是整個社會。

為了應付社會給他們的壓力,檢察官必須趕緊揪出罪人。然而這起案件卻是他所破不了的詭異案件(島田的屍體消失之謎如果被小角色破了還得了,這不是搶主角戲份!),情急之下只好隨便找個替死鬼上場。而理應幫助被告,扮演「保護者」這種角色的律師,卻因為自己的事務過於繁忙,還有自己的面子問題,所以就與檢察官做了「交易」,打算把還不確定是真兇的藤井被告送去吃牢飯,好做個交代。

而在被告這方面──藤井寅泰在這之前,其實也曾經受過一次這種法庭給予他的傷害,造成他對整個社會心灰意冷,萌生「與其在這有如地獄的社會裡生活,還不如進去吃牢飯」的扭曲想法。於是在這次的案件裡,他選擇緘口不語;就這個樣子,真相差點被自稱專業人士的法律人與受冤枉的被告給掩埋了。

「這是大人的世界!」──這些法律人,以專業人士自居,鄙視著穿著迷你裙,一點法律人該有的樣子都沒有,卻又積極的追求真相、抓出真兇的菜鳥里美。靠著這種過度扭曲的「專業意識」,真不知道造成多少的冤獄、葬送過多少人的人生,更重要的是,許多真兇就此逍遙法外。

這種問題真的很嚴重,可能社會上真的有很多這種事吧,所以這也是島田老師相當重視的問題,聽說他還參與過一些這種「冤獄」的相關處理工作呢。

這種專業人士的醜陋面表現得挺好的,我一直覺得島田老師很會描寫這種以專業人士自居的白目的呢。

其實我妹一直說島田老師的細膩描寫有點「太囉唆了」。不過我個人倒是很喜歡(尤其是最近看過這麼多輕小說)。無論是場景描寫或者是腳色的心境,在島田老師充滿說服力的華麗文筆下,都很容易令人深入其境。有時候我覺得,就算是結局不夠力,不過能享受到島田老師充滿說服力的文筆也不錯呀。(不過……有時候真的是有點太囉唆了……)

其實這部的詭計部分……我當然是不可能把梗講破啦!只是我覺得,或許島田老師在這本作品裡是想著重表達「冤獄」這個他作品裡常見的主題,以及某些社會的黑暗面;所以詭計這方面就不是這麼重要了。

欸~~~~~我講到這裡應該就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麼了吧?是的,其實這部作品的詭計部分,並不像其他的島田作品如此華麗啦。雖說如此,但是該牽扯到的神話部份還是不缺。老實說如果你是為了看以往島田老師的華麗詭計(奔跑的屍體、會殺人的傑克人偶……等)而買的讀者,要有一點點的心理準備喔!(光速逃~~~)

至於其他的島田特色──比方說鉅細靡遺的場景描寫,也確實帶我們遊玩了岡山、倉敷、津山這些地方;詳細的歷史解說,也讓我們多增進了一些歷史的小知識(嚇!無知的我現在才發現原來織田信長有斷袖之闢啊!);黑暗的法庭對決,也讓我們了解了有關法庭的知識(老實說……無知的我〈←重申〉看了之後才了解檢察官、律師、法官的關係……OTZ)。

總之呢,如果你對於年輕人的熱血憤發向上史,以及(日本)法庭黑暗面有那麼一點點的興趣的話,很推薦這本。





Ps.

話說,這部作品是島田御筆欽點獻給中文讀者的,我就想起了……島田有表示說要提拔台灣的年輕推理新秀,讓他/她成為下一個綾辻行人……該不會是打算以里美這個角色來激發台灣年輕的「推理小說在野黨」要貫徹自己的理想,多寫出優秀的作品啊?XD



題外話:
犬坊里美在島田的作品裡並不是第一次登場,之前在《龍臥亭殺人事件》、《龍臥亭幻想》裡就登場過了(雖然在裡面好像只有對御手洗發花痴的戲份,嗯,不怪她,畢竟御手洗這個怪異的天才偵探確實很有魅力),並且結識了石岡。而這部石岡有出來耶!還大大地鼓勵了里美!看到這段真是讓我感動!老實說我還挺喜歡石岡的,所以一直希望石岡能取得美嬌娘的我,衷心的推「石岡X里美」這個配對(咦?)!年……年齡不是問題啦!

題外話的題外話:
裙底風光居然幫里美這麼大的忙啊……要不是里美裙子穿這麼短,好被人調戲,說不定還無法破案呢──島田大師果然神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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